一座修建了數十年之久的三峽祖師廟,能否畢其全功?在最近就要見出分曉了。
三峽祖師廟是已故畫家李梅樹一生心血灌注的一座建築,該廟的價值早已超越狹義的宗教領域,而晉入美學藝術的境界。祖師廟的建築重點並不在於結構,結構體早在二、三十年前即已完成。真正的特色是廟裡的雕刻,全廟所有的雕刻,都是傳統藝師一刀一鑿手工製作,從材料到成品,沒有一分一毫的馬虎。臺灣儘管有一萬多座寺廟,規模比這一座不刻意參觀一點也不起眼的祖師廟為大者,至少也有一千所上下,但是論傳統藝術的價值,沒有任何一所能與這座「未完成」的祖師廟相比。
現在祖師廟面臨的問題,是由於傳統匠師的創作風格無法適應目前通行的工程發包制度。簡單的說,就是沒有所謂一定的工程進度與完工日期可言。站在工程的立場,要求合於發包制度的工程進度,無可厚非。誰願意接受一個不知何時完成的工程計劃呢?
但是三峽祖師廟卻不只是一項「工程」而已,同時也是精緻的藝術。只是這些雕刻的傳統藝師持續的在工作,以「進度」相要求,可能會產生不合水準的作品。
我們更不可忽略的是,這一批在祖師廟工作的藝師,可能是最後一代的傳統藝師,他們的眼光與工夫,以後很難再見到。要是以發包制度把這一批傳統藝師換掉,幾乎可以斷言接續下去的工匠無法達到他們的水準。我們更不能忽略這是一座已經由傳統藝師精雕細琢了幾十年的建築,發包的這一截無非是急急的收尾工作,固然不能謂之狗尾續貂,卻一定與原來大部分的作品無法調和,使得臺灣原本可以出現的一座精美絕倫的廟宇,最後功虧一簣。
世界上有許多偉大的建築藝術都不是在一個人一生中便完成的,西班牙的未完成建築還要至少一、兩百年才能竟其全功,但是已經為舉世公認的偉大藝術。德國科隆的大教堂也是耗費數百年的時間才能完成,但並非佔地廣闊的宮殿,「只是」一座教堂而已。這牽涉到中國與西方對建築的基本看法,不過我們有幸能見到在臺灣的一座耗時數十年仍在積極雕鏤的「小」廟宇,這是我們全體中國人的寶貝,千萬別被世俗功利的發包制度送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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