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趨緩,台北松菸誠品重新聚積人氣,穿過地下一樓的小吃街到底,是大隱於市的誠品畫廊,正展出的「動漫未來」有點有趣,一點也沒有傳統畫廊給人的曲高難應和的氣氛。
這是坐鎮誠品畫廊31年的趙琍為藝術與年輕世代建起的新橋接。而她曾經發掘、代理蔡國強與徐冰、劉小東和林明弘,是華人當代藝術四大天王背後的推手。
「這個行業就是比氣長,做久很重要。」趙琍說:「誠品畫廊可以存在,是我們有自己的藝術家。畫廊不可以沒有藝術家,藝術家不可以沒有作品,我覺得這個是最重要的。」
25歲找到一生志業
趙琍在誠品畫廊與先前另個畫廊的資歷合計34年,放眼台灣,無人出其右。但擁有這麼雄厚藝術根底的她,其實不是本科出身。
趙琍在當時的國立藝專讀的是美術印刷,修習很多攝影跟印刷的專業,她笑說,是糊里糊塗地考上、任性地玩到1982年畢業,直到那時,才面臨人生的現實:「我到底喜歡什麼、要做什麼?」
茫然了很長一段時間,找工作、換工作,一直到25歲左右,終於對準了人生的方向,趙琍說:「我很幸運地遇到第一個畫廊的工作,就發現我是屬於這個工作的人,再也沒有換行業。」
見證台灣藝術發展史
資深的趙琍,看盡台灣藝術發展的潮起潮落。
趙琍分析,1980年代時,台灣的畫廊跟藝術家之間像是「臨時合夥」,畫廊找到藝術家辦展覽,沒有「經營」的概念,畫廊頂多登一則廣告,沒有包裝形象、售後服務等等。
但即使如此,她認為:「那是台灣藝術市場最輝煌的時候。」彼時活躍者如師大美術系畢業的第一代畫家,以及印象派或印象派後期的畫家,如廖繼春、李石樵、李梅樹、楊三郎,還有郭雪湖、陳進和林玉山的「台陽三少年」。
趙琍回憶,因為房地產與股票的熱度興起,藝術市場跟著起來,出現第一波炒作,畫作已經不便宜,「但高峰過後,93年的年初,第一個泡沫產生了。」股票跌下萬點,藝術市場跟著崩塌,後來又有飛彈危機,她形容:「那時候畫廊大概倒了九成,收藏家拋售手上所有的藝術品。」
再後來是1999年的921大地震,台灣藝術市場也大地震。趙琍說,當同胞死傷時,很多人出現了倖存者的愧疚心態,覺得不該在此時還去買藝術品,當時在展刁德謙,本來上百萬的大畫都賣了幾張,結果陸續接到取消電話,買家要把錢捐出去。
「台灣市場從1993年後,就再也沒有更高的高峰,地震後一直到2000年,就一直處於不明朗的感覺。」趙琍說,同一時期,台灣的藝術家也開始面對大陸藝術家的崛起。
趙琍指出,台灣的收藏群從2000年後也出現質變,從因為喜歡或情懷而收藏,慢慢變成投資導向,開始比較價錢,到2004年時,大陸藝術品幾乎占台灣藝術市場的90%,拍賣會上幾乎不見台灣的藝術家。
2008年,亞洲金融風暴,台灣幸運避過,但大陸受創頗深,對岸收藏家的口袋受到影響,間接影響到台灣的藝術市場。
到這幾年,趙琍看到台灣一些年輕藝術家慢慢站起來,出現了不少多元、新世代的聲音,也有很多小畫廊出現,這些人開畫廊不一定只為了獲利,而是想表達自己的主張和美感,她認為這是很好的發展。
帶著誠品永續發展
在一波波起落中,誠品屹立不搖。
誠品畫廊於1989年5月20日開幕,趙琍於一年半後到任。誠品最初在創辦人吳清友理想色彩主導下,少做商業型展覽,而是選他欣賞的藝術家、尤其是在全球的華人藝術家辦展,奠定「向現代主義致敬,為走向當代而鋪路」的路線。
趙琍到任後採取了「務實」的調整,「我發現若藝術家都不住在台灣,那他會失去跟在地的連結,所以我就開始跟台灣本地的藝術家大量的合作,找了很多本地的年輕人辦展覽。」
她記得,那時候連建興的畫,100公分 X 90公分的作品才900元,大畫也不超過10萬元,不及前輩畫家的20分之一。但趙琍說,收藏者掛了連建興的畫,就不用掛別的了;同時,她也跟收藏者溝通,不要怕畫大、不要怕沒地方掛,要建立「收藏」的概念,可以先收起來。
趙琍就這樣慢慢聚合了新的收藏群,那是90年代的歸國留學生,以及個人工作者、設計師、律師、建築師,這些人發現誠品的展覽與眾不同,似乎可以跟紐約、義大利畫廊的感覺連結,因而認同、進而收藏。
「兩邊都變,藝術家變得年輕、當代,收藏家也變年輕、專業。」趙琍說,新的收藏群有自己的看法,過去賣畫是先賣給一人,再透過同儕效應賣給一群人,90年代以後,已是各有各的審美。
當然,身為畫廊總監,趙琍要有經營手法,她會挑選收藏者,特定的畫賣給特定的人,「這不只是買賣的關係,而是我大概知道你的收藏地圖,這張畫在你的地圖裡是有意義的,那我會排除萬難把這張畫給你。」
核心理念是,不是左手拿來作品,右手拿去賣掉就好。趙琍說:「畫廊應該要有權衡。」包括作品應該要賣給誰、哪些作品該留著到美術館,或是說服還沒計畫要收的人買下來,「很像下棋,有時候是畫廊對藝術家、有時候是對收藏家,我們同時跟好幾個不同角色在下棋,不是我全盤皆贏或皆輸,這棋要一直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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