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國寶 李梅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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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家的家 台藝大60周年慶
雖然當年處於威權時代,但藝專的校風強調自由思考。
好比盧宗義老師常常帶領我們出後校門,
沿著有一百公尺寬的楠仔溝溪吟詩作詞,回憶他在北平女友的種種……
黃光男|聯合報/聯合副刊|2015年10月30日
  國立台灣藝術大學要過六十歲生日了,恭賀校務昌隆。

  這所使我夢牽魂迴的母校,六十年來,與我直接關係有十年。前三年(民國55-58年)是我入學時間,後七年(民國94-100年)我在學校服務。其他五十年則是如家人離家後的懸念。例如學校的發展或校友傑出的表現,亮麗的成績都會引以為榮。

  不知哪來機緣,由於喜歡塗塗抹抹,國校藍文通老師說我可以去學藝術,不知是真的還是假的,美術課都沒人理睬,學了幹什麼。初中時的蔣青融老師也鼓勵我除了畫畫外,應該多讀書,將來可以到台北考藝術學校。藝術學校在哪裡?真的有這樣的專門學校嗎?半信半疑之間,隱約知道了些許相關的資訊。

  就讀師範時,美術課突然被重視,因為未來的國校老師是包班制,包括音樂、舞蹈等表演課程都得學好一點,才能夠為人師表。白雪痕老師認為我在服務期滿後可以考入藝專(全名是國立台灣藝術專科學校)就學,並將為我寫介紹信。此項安排令人興奮,也迫不及待準備行程。

  國立藝專的前身是國立藝術學校,成立於民國44年,為了延續在大陸的國立杭州藝專,或北平藝專的學制,於民國49年改制為專科學校,專門培養各類藝術人才,簡稱國立藝專。

  初訪國立藝專,學校前門與後院之間,有幾幢像兵營的教室,除了全校周會集合的育樂館、兩層的圖書館,以及簡單的行政大樓外,作為男女生宿舍的低矮房舍,看來並不宏大。但經過校園時的琴聲、歌聲、讀書聲夾雜在課堂師長的叮嚀中,一股神祕又優雅的氣氛,直撲腦際;加上教室四周放置的雕塑品、畫布與設計廣告板,在在開啟「藝術興趣」的窗扉。第一次撞見藝術創作的現場,既炫目也震撼,深深打動我學習藝術的心志。

  直到考上國立藝專美術科,就學時,我才真實地感受到藝術在於創作的意涵。好比最基礎的素描課,在比例、造型、準確與炭色的變化與應用學習,就教人每堂課汗流浹背。每天要練習速寫十張,我們畫到沒什麼對象可練習時,竟然在公車上、火車站有空就對旅客直眼描視,有時候弄得被罵神經病。最好笑的是有位同學把一位穿著端正的小姐,畫成半裸體的動態速寫,差一點鬧到警察局去!

  說到畫模特兒的經驗,在從未看過異性胴體的同學,第一堂裸體素描課,真不知眼睛如何投射對象,臉紅手拙畫了半天仍然只在結構有個影子。當時授課的劉煜教授說:「下周未畫好的要重修。」使我們緊張的是藝術創作的基本功都學不好,又如何可以成為藝術工作者?而另一位名師陳敬輝教授說:「要強調重點、看動態變化,才能掌握繪畫的精神!」此言猶新,老師卻仙逝近五十年了。

  我們是很幸運的學生,入學後有諸多名師教導;李梅樹教授是系主任、楊英風、丘雲是雕塑組名師,我們還有盧雲生、凌崇郎、洪瑞麟、廖德政、施翠峰、林書堯的專業指導,以及水墨畫組的大師胡克敏、傅狷夫、陳丹誠、金勤伯。在藝專時期更感受到多元學習的重要,其中美學、理則學、藝術學、人生哲學以及通識的國文、教育理論等等課程,三年時間密集學習,使這一群矢志藝術創作的學子,奠定日後在藝壇展現實力的基礎。

  我們這一班有三十位同學,在二年級時分為雕塑、國畫、西畫三組,分別有何恆雄、蘇峰男、賴武雄三位助教,他們都是當下的著名藝術家,還有李義弘、羅振賢、蔡茂松、楊智雄等師的指導。時間一過更明白他們當前的成就,原來都是學習的典範。於是我們有楊平猶、許禮憲、高燦興等雕塑大師同學,我們還有奚淞、劉洋哲的創藝,也豐收了王國和、張伸熙的水墨畫。又或者在某一個場合與失散的同學相遇,黃曼滋、陸瑁等等;謝陳明說:「我在美感教育著力。」鄭茂正說:「我在海邊苦練畫面呈現海的滋味。」葉劉金雄說:「如何創作出沒有可替代的好作品是個理念。」而當年熱愛存在主義的同學們,您們都到哪兒去呢?王淳義先生您還寫文章嗎?

  三年時間,在校園穿梭時,常常可以看到意想不到的場面。例如看到兩位同學從宿舍一路吵到操場,還驚動教官來處理,在一陣喝斥聲後,才明白他們正在拍片;也因為逼真,使當年的電影、連續劇都來學校找學生擔任一些角色。又如音樂科同學,勾峰與曾乾一在足球場上的前鋒後衛威力,令人印象深刻。曾乾一是個天才,他勤學發聲,每晨未明即在校喔喔地唱個不停,同學們都想促其閉嘴,但探聽他是柔道四段高手,也就不了了之。還有位新生夜晚經過雕塑教室旁的草坪,撞見裸體塑像而驚慌失措……回憶往事種種,令人莞爾。

  校園雖小,學生也只有近三百人,但個個菁英,藝術光彩無限。當今藝壇俊秀,包括雕塑界的郭清治、李光裕,設計師如謝義鎗、楊國台、林璧章、王鼎、王明川都成為一代大家;音樂界如馬水龍、朱宗慶;電影界如李安、侯孝賢等大導演,皆名揚國際。大眾更熟悉的是演員藝術家,如歸亞蕾、傅雷、劉明、谷名倫等。而出版界的黃永松,也出自國立藝專。

  雖然當年處於威權時代,但藝專的校風強調自由思考。好比盧宗義老師常常帶領我們出後校門,沿著有一百公尺寬的楠仔溝溪吟詩作詞,回憶他在北平女友的種種,有時候走向「南興橋」喃喃自語,並嘆唱:「橋下龜魚晚無數,識君柱杖過橋聲」。我們這一群「強說愁」的求藝人,也在月明星稀撥開溪旁芒菅草,望著租借有如龍門客棧的景物,哼唱著〈荒城之月〉。

  國立藝專的校園風格也是值得一探的。校舍整體景觀,就如浮洲里婦聯新村的建築,若今天還保留著,會是珍貴的文化資產。當然時代在改變,物換星移,我在任職台藝大期間,極力保存當年「克難」風格的校舍,才得以有行政大樓的有章藝術博物館,以及有仿巴洛克廊道的版畫教室。它是時空記憶,也是孕育台藝大成長茁壯的母體。

  如今校景校風仍然秉持樸實風格,孜孜向前。校訓中以真善美作為藝術創作的勉句,看來平實無奇,卻是學校、師生心靈上的明燈。改制後的「國立台灣藝術大學」晉升為國際重要藝術學府,成績斐然。完善的系所,對於向學的各類人才得有時代性、國際觀的教導,符合藝術人才的教養。這是歷任校長、師長奮勵教學,學生勤勉求知的成果。不論視覺藝術、表演藝術、科技藝術,或是綜合性整合型的時代媒材,如數位媒體,台藝大均散放燦爛光彩。適逢學校六十年壽誕,但願學校師長、同學都好,校友事業欣欣向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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