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前輩畫家李梅樹人生閱歷豐富,以繪畫為終身志業,並積極參與地方自治,主持重建三峽祖師廟為「東方藝術殿堂」,踽踽而行、歷時卅七年分毫未取,最為後人稱道。李梅樹紀念館如今由三個兒子共同經營管理,三兄弟藉此牢牢記住父親將靈魂與創作結合、為鄉土全心奉獻的理想。
李梅樹過世時祖師廟重建工作仍未完成,擔心雕刻品質從此無人監督。長子李景暘在父親紀念館中受訪時無奈強調,「毫無主題的大陸雕刻品漸濫竽充數」,甚至父親生前極力阻擋興建、避免破壞祖師廟景觀的長福橋,在他去世後也蓋了,「如果說父親是被長福橋氣死也不為過」,已成為畫家最大的遺憾。
從小愛塗鴉 才財兼具孩子王
問:聽說李梅樹從小喜歡塗鴉,愛管閒事、常當孩子王?
答:我祖父經營碾米廠,父親小時候家境富裕,喜歡讀歷史故事、畫水墨畫,後來還參加祖父開風氣之先成立的「三峽西樂團」。父親小學下課時常跑到祖師廟跟同學玩得一身髒,累了就跟一群玩伴到麵攤吃麵,吃完就叫哥哥來付帳,有才與財自然被拱為孩子王(笑)。
問:李梅樹學畫歷程有何特殊之處?
答:日據時代長達五十年,深刻影響台灣西洋美術教育,因此早期許多前輩畫家赴日取經。一九二七年父親廿六歲那一年,連續以「靜物」與「三峽後街」入選台展,才說服家人赴東京美術學校西畫科深造。
問:李梅樹學成回國就開始創作,為什麼所留作品不多?
答:父親好強且追求完美,對不公不義的事力求改善,一九三五年回國就獲推舉出任協議員(即縣議員,當時是遴派),之後從政忙於地方事務,因此有時一年只能畫兩張畫參展,迄四十六歲時擔任祖師廟重建負責人,是人生一大轉捩點。
靈籤突召喚 主持重建祖師廟
問:李梅樹是在什麼機緣下重建祖師廟?
答:這事的確很神奇。父親原本猶豫要不要接下重擔,在祖師廟商議事情時,突然天外飛來第四十七首籤詩掉在身旁,寫道:「現出一真人,便是玉麒麟,天花龍吐水,頂上一枝春。」父親並非迷信的人,但靈籤有如祖師爺暗示他扛下重擔,因此慨然允諾,重建過程中,一直把這首靈籤放在皮夾裡。
問:祖師廟重建工程浩大,有無窒礙難行之處?
答:重建工作從無到有,幾乎是父親一人扛重責,有一卷父親與祖師廟董事長陳天賜討論建廟工作錄音,道盡其心酸。當時父親感傷地說:「建廟這廿幾年,是錢也辛苦、人也辛苦,不曾有人問過一句話......,一百多位委員,最後都是我一個人在扛。」
問:李梅樹為何興起雕塑成東方藝術殿堂構想?
答:父親參觀過很多知名寺廟,包括日本卅三間堂,他讚賞堂內一千座木雕千手觀音像雕工精細,都出自同一人,敬佩之餘,立志要重建長福巖祖師廟為「東方藝術殿堂」,因此四處尋找優秀匠師參與重建,要將中國民間雕刻工藝永遠保存在祖師廟。
百鳥朝梅柱 神工驚豔賞鳥客
問:李梅樹如何落實這種理想?
答:父親秉持三個理念:宏揚中華文化、繁榮地方、善化群眾。他凡事力求完美,例如石獅師傅雕刻得不好,他就找來青斗石親手雕刻了栩栩如生的石獅。
問:祖師廟特色為何?為什麼會被賞鳥客封為「台灣最精彩鳥廟」?
答:祖師廟藝術成就是結合歷史故事的石雕與木雕,雕工鬼斧神工是最大特色,像正殿前方的「百鳥朝梅柱」,是引用父親早年所繪以鳥拼字的刺繡稿,每隻鳥造型都不同、翩然成趣,曾有愛鳥學者分析,至少可叫出五十種鳥類名字,祖師廟因而成為愛鳥人士最愛。
培育接班人 三兄弟設紀念館
問:李梅樹一九八三年過世,對重建有無遺憾?
答:為了重建工作,父親晚年也嘗試水墨畫,並把最好的畫拿到祖師廟雕刻。無奈迄八十二歲逝世,重建工作依然還沒完工,更遺憾的是雕刻品質從此無人監督,毫無主題的大陸雕刻品漸濫竽充數,甚至父親生前極力阻擋興建長福橋,以避免破壞祖師廟景觀,在他去世後也蓋了。如果說父親是被長福橋氣死也不為過,而我身為人子,只是祖師廟一席常務董事,根本發揮不了制衡效用。
問:李梅樹對子女教育的要求如何?三個兒子中,你最得父親藝術真傳?
答:父親對子女教育相當嚴格,但從沒有強迫下一代要習畫,我算是遺傳父親最多藝術細胞,因我跟父親生日都是三月十三日,從小也被修理最慘(大笑)。我常被父親半夜十二點叫起床、高喊「起來!」「立正!」有時不聽話,學業退步還會被賞耳光,隔天上學就臉腫一大塊,很難看啊!(笑)不過因父親嚴厲要求,我學會鑑賞古文書,懂得收藏賞析骨董文物,還出書教民眾如何鑑賞古文書。
問:興設李梅樹紀念館的期待?
答:為了傳承藝術創作精神,讓更多人了解父親畫作之美、與關懷鄉土之情,我們三兄弟成立李梅樹紀念館,呈現台灣藝術走過的脈絡,讓參觀者體會偉大畫家精、氣、神,更期待培育出下一個「李梅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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