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國寶 李梅樹

首頁 關於李畫伯 作品線上觀 清水祖師廟 相關聯報導
依年代分類 依出處分類 依作者分類
回時光之味
文學與藝術的對談
張清志(記錄.整理)|聯合報/聯合副刊∣2006年1月13日
  十二月二十七日下午,天空有些陰沉,彷彿隨時會飄下幾滴雨。台北科技大學藝文中心前面,擺著幾攤糖葫蘆之類的早期台灣小吃與童玩,為即將以一九七○年代為主題的「文學與藝術的對談」,增加幾分臨場感。

七○年代 是個值得珍惜的年代

  本次對談是台北科技大學所辦「回溯七○年代鄉土寫實繪畫的浪漫情懷」系列活動之一,邀請了文學界代表黃春明與小野,藝術界代表則有袁金塔與謝明錩。詩人陳義芝擔任主持人,率先引言:「一九七○年代是個非常值得珍惜的年代,台灣社會找到了自己的方向,開始有了信心,特別是在文化藝術方面,展現蓬勃的生命力,年輕人對知識的渴求有如找尋祕笈或如吃長食一般。」他提到七○年代初新潮文庫的兩本經典:佛洛伊德《夢的解析》和托弗勒《未來的衝擊》,還有林懷民、吳靜吉、廖修平在台中的三場演講,個中訊息對他產生長久的召喚。

  接著與會者各自對當時的時代背景做了說明。

  作家小野說:「二十世紀有兩個年代,是台灣歷史上很重要的年代;一個是一九二○年代,一個是七○年。二○年代是日本人統治台灣的一半時間,台灣到日本的留學生劇增,他們見識到西方民族自覺的思想,也將之引進台灣,社會因而有了變動,覺醒,開始找尋自己。這段期間,台灣一年接觸幾百部中國電影,也開始有了自己的戲劇、文學。

  「七○年代剛好也是國民政府統治台灣六十年的一半,是另一個覺醒的時代。國際上,台灣退出聯合國;大學生則有保衛釣魚台運動。年輕人開始想要唱自己的歌,因而有了民歌時代。文學上也出現鄉土文學論戰。美術方面,開始發出畫自己繪畫的聲音。不過電影卻沒有跟上時代的改變,電影雖然很蓬勃,每年約有兩百部,但是主要只有兩大類,一是中央電影公司拍攝的軍教片,一是所謂三廳電影的愛情片。一直要到八○年代,電影界才開始從七○年代的養分中尋找題材。所以時代是不會斷裂的,很多八○年代開花結果的東西,是根植於七○年代對於鄉土的追尋。

  「這兩個年代,剛好都是統治者統治到一半,社會用民間活潑的力量覺醒,創造了藝術文學文化。這些文化隨著改朝換代,一直留在我們的泥土裡,影響深遠。」

  小說家黃春明也說:「七○年代是個重要的年代,一九七三年發生能源危機,整個世界都受到影響。七六年,毛澤東死了,四人幫垮台,對台灣也有很大影響。那時候我不算年輕,有沒那麼老。寫作上,開始有了寫實主義對社會的關懷,社會意識也慢慢形成、成熟,並且懷抱著理想,對社會的問題抱持著關懷的態度,想參與。」

謝明錩:六○年代藝術界曾掀起 本土寫實主義與西方抽象主義間的論戰

  畫家謝明錩針對繪畫的演變進行補充:「六○年代,文化上引進了很多西方的藝術形式,其中一種叫抽象表現主義,引起過本土寫實主義跟西方抽象主義間的論戰,比起文學的鄉土論戰,要早十年。七○年代,繪畫開始回歸鄉土。其實早在日據時代,鄉土意識就出現了。有個叫石川欽一郎的日本畫家來台灣,早期台灣前輩畫家包括李石樵、李梅樹都是他的學生,強調寫生,描繪台灣鄉下的風光。到了七○年代,鄉土意識再度崛起,幾乎每個畫家都在這股潮流中,無法置身其外。日據時代那些前輩畫家的鄉土,是引用西方印象派的概念,到了七○年代,《雄獅美術》引進了美國緬因州的畫家魏斯的畫,魏斯的鄉土極為精密寫實,作品符合當時台灣的鄉土情懷而深深觸動了台灣人。《藝術家》雜誌則介紹了照相寫實主義,指的是畫得比照片還要像。台灣畫家將這兩種結合起來,以照片為參考,畫我們的鄉土,形成所謂懷鄉寫實主義。日據時代畫家是以肉眼來摹畫鄉土,懷鄉寫實主義則是以照片作為摹本。」

黃春明曾拍紀錄片 製作偶戲上電視

  畫家袁金塔則回憶了童年生活的環境,「回想七○年代,我最懷念媽媽煮的鹹飯,我們住的是三合院,門口種木瓜、葡萄、絲瓜等作物。媽媽會把某些木瓜砍掉,她說木瓜有分公母,只有母的才會結果。媽媽煮的鹹飯,會加入門口摘的四季豆。我們在絲瓜棚下吃鹹飯,上面有瓢蟲、甲蟲,底下有螞蟻,很合乎生態的環境,我就是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的。」

  說到當時在做什麼,一九三七年生,當時三十多歲的黃春明說,「我個人除了有幾篇小說,比方寫越戰、美軍的〈蘋果的滋味〉、〈小寡婦〉,另外拍了一系列介紹台灣的紀錄片,叫做『芬芳寶島』,一九七三年開始在中視播出。拍這些紀錄片有個淵源,那時聽說有某女中的狀元,竟然不知道三餐所吃的稻米長什麼樣,我覺得這樣的教育太偏頗了。由於深感年輕人不知道自身之外的台灣人的生活環境與面孔,所以我從大甲媽祖開始拍。

  「再更早一點,一九七一年,我做了貝貝劇團,哈哈樂園。原本電視上只有黃俊雄的布袋戲,後來我寫信給中視,提議另外製作偶戲,我們用的是仗頭木偶。企劃案是我寫的,廣告客戶也是我找的,完全是抱著理想在做。」

袁金塔看《四郎與真平》畫熟悉的鄉土

  一九四九年生的袁金塔指出:「我小時候喜歡看《四郎與真平》,愛在課本上亂塗亂畫,因此常被老師打。因為從小喜歡自然,喜歡樸拙的東西,學美術之後,自然也去畫鄉土。那個年代,美術的主流,一是國畫山水,主要是大陸來的畫家為主導。那種畫裡的大山大水,文人雅士,對我來說很遙遠,我也因此思考到藝術創作與生活的關係,價值在哪裡,目的又何在。另一派,是早我們一輩的,比方劉國松,他們從歐美學到現代主義的養分,以現代主義抽象畫為主要表現手法。但這個也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開始畫自己熟悉的鄉土,感動過自己的東西,我跟謝明錩老師應該是台灣較早畫這類題材的人。」

念生物的小野 走上文學創作之路

  一九五一年生的小野說:「我當初的年紀,剛好進大學,念的是生物系。我在那個年代從事了文學創作。一九七四年,我寫了十幾萬字的小說,發表在《中央日報》,卻因為石油危機,不景氣,找不到人出版。後來有家名不見經傳的出版社決定要出,沒想到滿暢銷的,那就是我的第一本書《蛹之生》。就這樣,我糊里糊塗地開始寫作、接觸電影,然後糊里糊塗地出國念書又回國,從事電影工作。回想起來,很多人都說七○年代充滿焦慮不安,我卻覺得非常美好,我想是因為我還年輕的關係。」

除了本土化 更應該現代化

  謝明錩說:「我是一九五五年出生的,輔大中文系畢業。從小喜歡畫漫畫,還會在課本上畫連環漫畫,書一翻,人就像卡通一樣動,我畫了一個女孩在脫衣服,除了全班傳閱,連訓導主任都搶去看。我早期也是以席德進那種渲染式的畫法來創作,後來受到魏斯跟照相寫實主義的影響,也開始了懷鄉寫實主義的創作方式。」

  乍聽之下,七○年代的許多精神與當前台灣的本土化似乎頗為相近,黃春明特別提醒:「現在本土化的最大問題,在於只要是台灣的就好,台灣也有好人壞人,東西也有好壞之分,所以應該是區分好壞,而不是以地域來分。」而小野則進一步衍繹:「除了本土化還應該現代化。」或許正如謝明錩所強調的,美感最重要,「不管做什麼,我常常要問自己,它夠美夠好嗎?如果不夠美不夠好,就盡量改善它。」

回前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