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間不大的李梅樹紀念館裡,經常可見李景文拿著一支小麥克風,賣力地對前來參觀的團體做簡介,對於已過世二十年的畫家父親,他瞭若指掌,同樣的畫作簡介,從李景文的口中講起來,就是不一樣,就是多了一分生動的情感。
「你先站到這裡,看畫中人物的眼神和膝蓋的方向,然後,再走到那裡,再看一次畫中的人,看到沒有?他們的膝蓋和眼神會跟著你跑......,那就是透視法,那些是我的大嫂、姊姊和太太。」現在,李景文也已經六十歲了,是李梅樹最小的兒子。
「如果不是我父親的畫,我們家族的感情不會這麼團結,如果不是因為這些都是我們父親畢生的創作,這些畫也早就被一一賣掉,不知流落何方?」李梅樹文教基金會執行長李景文感嘆地說。
◆李梅樹紀念館 家族全權經營
「李梅樹紀念館」設於一九九○年,原名是「劉清港醫師李梅樹教授重坤紀念館」,一九九五年才遷到李梅樹土生土長的家鄉三峽,設於三峽祖師廟附近的私人公寓裡,正式定名為「李梅樹紀念館」。紀念館裡擺的,除了有李梅樹生平的畫作外,還有李梅樹平日的蒐藏﹔從在日本唸書時的制服、世界各地教堂廟宇的紀念章、日治時期用來拍照的玻璃底片......,小小的紀念館,在李家幾個兄弟姊妹的努力下,將李梅樹的一生盡力收納。
因為曾被廟宇修畫師傅的技術所吸引,再加上自己愛讀三國演義、水滸傳等通俗小說,會自己用筆勾勒一些故事中的人物,家境優渥、深受日式教育影響的李梅樹,在幼年時就立下志願要當畫家,年輕時便往日本學畫。李梅樹一輩子堅持以在東京美術學校所學習到的寫實路線作為創作的基礎,並用精練的技巧繪畫台灣鄉土之美,以透視法繪出人物生命,因此李梅樹又被稱為是台灣美術運動中的「萬里長城」。
李梅樹雖然是一位藝術家,但他與許多總是強調「藝術歸藝術,政治歸政治」的藝術創作者有很大的不同,他並沒有將自己侷限在美術的領域,在一九三五年至一九五八年間,李梅樹陸續擔任三峽街庄協議員、縣議員等公職,參與社區服務的工作。而一九四七年,李梅樹開始投入三峽祖師廟,從設計、考證到用料,都親自監督。
「我父親曾經感嘆過,為什麼台灣的廟宇,不能像歐洲的教堂一樣,讓宗教與藝術緊密地結合在一起,感動人心?為什麼台灣的廟,就不能是藝術的結晶?......因此,在修建祖師廟過程中,我父親可以說是耗盡心力,希望讓藝術能與台灣人的民間生活作結合。」李景文說。
三峽祖師廟結合藝術創作的修建過程,可以說是李梅樹這一生最重要的代表作。
◆八個孩子名字 都非常自然美
藝術對於李梅樹而言,就是生活,從他為自己的八個孩子所取的名字中就可見,他八個小孩的名字,就可拼湊出一幅幅美麗寫實的圖畫﹔因為晚霞的美麗,大女兒叫麗霞,因為繼晚霞後,月亮就是夜空中最迷人的星球,因此二女兒叫麗月,因為月亮落幕,代表生命力太陽升起,所以大兒子叫景暘,而太陽的光芒,若必須用一地上的寶物作形容,潤澤圓融的玉應可比擬,所以三女兒叫麗玉,白日天空的景象,依序由接下來出生的四女兒麗美、五兒子景光、和第五個女兒麗雲代表,最後,所有景象湊成一篇描述大自然之美的藝術文章,於是李梅樹最小的兒子,便取作景文。
李梅樹最愛繪畫的,也是自己最親近的人。在「李梅樹紀念館」裡所擺的畫作人物,幾乎都是自己的家人﹔從兒女到兒媳婦,分別以各種表情和姿態,在李梅樹的筆下成為藝術。為什麼是家人?答案很簡單,因為家人的感情是最真實的,也因為是家人,才肯永遠陪著李梅樹隨心所欲地從事創作。
而女人,是李梅樹最常繪畫的題材。有人說,李梅樹的女人畫作,就可以是作為研究戰前戰後時代台灣婦女之流行服飾的最佳素材。「女人的姿態美、膚色美、衣著美、髮式美,是父親最喜歡描繪的。」李景文說,每當李梅樹要畫自己的女兒或兒媳婦時,有時還會要她先訂做好幾套衣服,直到滿意才畫。
◆整合社區資源 與紀念館配套
目前,行政院文建會委託國立台灣美術館規劃執行的「國家文化資料庫美術類六年工作計畫」接近尾聲,其中已將李梅樹紀念館中兩百件作品收入數位資料庫中,做永久保存。然而,李景文認為在紀念館在家族獨立經營下,未來恐怕不樂觀,正爭取希望由政府提供硬體、紀念館提供軟體的狀況下作整體經營。
「若只靠家族,下一代的凝聚力不像我們這一代,未來我父親的畫很有可能被當財產般瓜分販賣......,這是我們最不願見到的情況。」李景文說。
李景文還表示,目前紀念館有許多願景,例如現在已開始洽談將利用PDA導覽系統,除了收入李梅樹紀念館的資訊,還會擴充到整個三峽地區的觀光文化資訊,甚至於與李梅樹相關的日本地方文史地圖,讓前來紀念館參觀的各國人士能獲得充分而有用資料。
「但是那必須整合整個社區的資源,包括三峽祖師廟、地方觀光協會和文史工作室等,紀念館不是只能扮演展覽李梅樹作品的腳色,它應該是帶動整個三峽社區發展的一環。」然而對於此,李景文仍抱著不樂觀的態度,認為地方上目前還缺少共識,還有很多地方必須努力。
尤其令人感嘆的是,三峽祖師廟那座「東方藝術的殿堂」前現在不但各式攤販林立,且違規車輛到處停放,加上那大張旗鼓的慶典裝飾,已然遮掩了三峽祖師廟藝術性的雕琢光芒。台灣的廟宇文化所呈現出的,似乎難以擺脫濃重的商業氣息,擺脫不了嘉年華式的節慶表演,然而結果是砸的金錢越多,廟宇的內涵就越淺薄。而面對現在這樣的雜亂景觀,李景文感到有些痛心,為父親過去的努力感到可惜。
*二月六日為李梅樹逝世紀念日,該館於當天正式發行李梅樹畫作紀念明信片及郵封。
該館位於台北縣三峽鎮中華路四十三巷十號,電話是(02)26732333,春節期間不開放,平常開放時間為周六、周日上午十時至下午三時,周一至周五必須事先預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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