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國寶 李梅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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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我畫
得婿如此
梁丹丰|青年日報/青年副刊∣2003年1月2日
  每年一度,我都會帶一批美籍學生,尋訪三峽祖師廟的精美雕刻。

  從木柵政大租車出發,約五十分鐘就可抵達,興奮的學生們往往睡得東倒西歪,只有其實也很疲累的我,卻睜大眼睛,在時光隧道的舊跡新路中尋思。

  忘不了三十年前任教藝專時,為一個問題苦尋系主任李梅樹先生不遇的住事,某日下定決心找答案,從中和沿其時的石仔路騎自行車到板橋,助教笑說他已早一步回樹林家中了!確定他忙碌的行蹤也是收穫,我又頂著烈日繼續踩踏到樹林,一路上的田園風光鮮明亮麗,好不容易找到目標。他的家人卻說他已趕到三峽「做工」了!

  我當然失望,轉念他曾數度邀我參觀祖師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當時三十多歲的我,毅然決定追到三峽去!

  在炎陽下繼續努力,去三峽的土路又窄又彎,好不容易顛簸到三峽,穿過垂楊夾道的河岸。祖師廟終於在望,喘口長氣找進去,忙於設計、督工的李主任,吃驚地抬頭望著曬得滿臉通紅的我!……

  及至日暮,仁慈的李主任推著我的腳踏車送我回河岸,看著我穿過垂楊,騎向數小時的長途,他不斷揮手的身形,也在漸行漸遠中,與河畔搖曳的芒花,成就我生命中一幅難忘的畫面!他孜孜不倦的執著,追求完美不辭勞苦,也深深影響我和藝專的師生。其後二十多年祖師廟的雕塑文化,也成為中華藝術教學中的重要單元,隨著國道增建交通益便……短短時程就可以到……

  揮不去的當日初訪的印象,才近祖師廟,仍在一群群悠然神往的遊客中,看見一位滿頭白髮的長者在一一導覽,他時而英文、日語,時而國語、台語地熱心解說,對祖師廟的歷史沿革背誦如流,對三度重建的精緻規劃已四十二年迄未完工的過程巨細靡遺,提到逝去的藝壇宗師李梅樹先生,他雙瞳永遠放光!

  「他是我的岳父,我是他的二女婿……」

  他年年歲歲如一日,只要有人要求導覽絕不辭頻!隨著香火益盛遊客眾多,這位熱心的義工也夜以繼日,聽說他因此食不定時,睡不竟夕,至於一度病弱,導覽的工作也由他英語絕佳的兒子暫代,到了現在兒子外調,康復的他,又精神瞿鑠地站上地方文化的講堂,在搜尋寶藏的遊客中,協助他們挖寶得寶……

  最近一次望著他,忽然感覺格外親切,抓住機會要求他為我小佇,快筆速寫時才發現,他的側臉線條已像李主任的當年!神態相似,表情相似,誠摯執著的特質也翁婿一般。畫完之後索取簽名,我真誠說出我的感受,他只怡然一笑,丰采也和當年的李主任一樣。

  依依辭別,感懷殊深,我暗暗招呼天上的李主任:「得婿如此──您,可以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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